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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番外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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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高三上學期的第一個周末,江月年和秦宴一起去了游樂園。

家裏的方桌前端坐著四道沈思中的人影, 被正午晃眼的日光映出淡淡薄光, 有如躍動在靜止雕塑上的光斑。

沈默的氣氛亙久似長河, 嘩啦啦在客廳裏慢慢淌過, 最後是白京晃著耳朵開口,少年音瞬間打破寂靜。

“難道我們只能這樣幹坐著?”

封越本來在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看書,被他突如其來的抱怨聲嚇了一跳,當即從白紙黑字裏擡起腦袋,一本正經地接話:“你可以去刷《五三》, 或者背新一周的單詞。”

不擡頭不要緊,視線剛從書上移開,就見到了三道冷冰冰的視線,無一不是用“你就是個大白癡”的目光盯著他。

“你能忍,我可受不了。”

謝清和冷哼一聲, 她聲音悅耳, 即使在不高興的時候,聲線也是軟綿綿的:“他們什麽關系啊, 居然就一起去游樂園?我都沒和年年單獨去那裏玩過——提前聲明啊, 我不是嫉妒那小子,只是擔心他會動手動腳, 讓年年不高興。”

封越今天也是個實話實說的乖寶寶:“我感覺秦宴人很好啊, 上次他來我們家, 大家不是相處得還不錯?”

“這和他人品好不好沒關系!”

白京拍桌而起, 由於激動, 頭頂上毛茸茸的耳朵一直沒收下去:“逛游樂園,四舍五入不就是互相餵小吃甜點、在鬼屋悄悄牽手、在摩天輪上親吻然後順理成章變成男女朋友嗎!”

謝清和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麽配合他,忙不疊在一邊用力點頭。

封越聽得有些楞,好一會兒才遲疑接話:“不至於吧……?”

“怎麽不至於!”

謝清和一下子竄到他面前,把白京擠開:“大家都知道那兩人互有好感,孤男寡女,游樂園裏的環境又那麽浪漫,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擦出了狂戀的火花,一發不可收拾。”

白京很不客氣地推開她那張突然出現的臉,一邊跟謝清和搶位置,一邊附和著她的話:“對啊!而且電視劇裏都怎麽演的?乖乖女墜入情網,成績一落千丈不說,還要和男朋友分分合合各種玩虐戀情深,那叫一個慘啊!”

謝清和揪著他的狐貍耳朵往外拉,直視著封越的眼睛:“沒錯,而且你想啊,憑秦宴那張臉,學校裏肯定有不少喜歡他的女孩子,要是他倆真的在一起,年年肯定會受那些女人的欺負。”

封越想說那是學校,又不是在演宮鬥劇,哪有那麽多閑得無聊的人。

不等他開口,白京便又道了聲:“如果真變成那樣,今天放任他們去游樂園的你,就是罪魁禍首!”

謝清和義正言辭,一唱一和:“悔恨終生啊封越!你真的忍心嗎!”

封越:……

“說那麽多幹嘛。”

靠在椅子上的姜池輕勾嘴角,語氣慵慵懶懶,帶了點薄薄的戾氣:“誰想和我一起去游樂園?”

於是封越就跟著他們一起去游樂園了。

他對江月年無限信任,這會兒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跟過來,但一想到家裏那三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……

封越小小年紀就已經體會了當爹的滄桑心態,暗暗祈禱著他們不要把整個游樂場都攪得天翻地覆。

年年和秦宴沒問題,倒是這群人都不太正常,他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。

“年年說他們倆進鬼屋了。”

謝清和關掉聊天界面悠悠一笑,眼底波光微漾。她不愧是精靈族,就算此時此刻幹的是跟蹤偷窺的事兒,舉手投足間也能散發出寧靜優雅的氣質,如同女神降世。

誰能想到她上一分鐘還在聊天框裏給江月年發:“我們都在家裏呀,要做的事情有好多。你早點回來,千萬要註意安全。”

“嗯?我們當然不無聊啦,你不用管家裏的事情,放心和秦宴一起玩吧。”

“祝你們玩得開心~”

整個就一賢良淑德的知心大姐姐形象。

女人的嘴,騙人的鬼。

“鬼屋啊!這不是除了摩天輪以外,小情侶談情說愛的最佳聖地嗎!”

白京危機感爆棚,小嘴叭叭叭個不停:“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,什麽女主角一害怕就跑到男主懷裏,什麽兩個人在黑暗裏拉著小手——不行!這少兒不宜我不允許!”

謝清和冷笑一聲:“你什麽時候看的那麽多言情小說?這麽有少女心哦?”

白京的一對耳朵又差點冒出來,眼珠子瞪得滾圓:“要你管!”

他倆還在鬥嘴,眼前猝不及防就出現了四張鬼屋門票——

姜池不愧是行動派,居然趁這個功夫買好了票,懶洋洋地朝他們挑一挑眉:“走。”

鬼屋很黑。

也很大。

昏暗的空間采取做舊式建築,還原了一座傳聞中經常有人無故橫死的老房子。房間裏沒有燈光,唯一光源是他們手裏拿著的電動小蠟燭,晃眼望去時,只能見到斑駁得褪了色的墻壁。

還有墻上隱隱約約的暗紅色血跡。

雖然之前大家一起出來玩時,江月年就帶著他們來過游樂園,但那天玩的都是旋轉木馬碰碰車一類項目,白京第一次來這種地方,難免有點害怕。

但他可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,這種事兒能表現出來嗎?

當然不能。

更何況如果他露怯說了“害怕”,謝清和那壞女人絕對會把他笑死。

小狐貍努力做出鎮定自若的模樣,但他的死對頭謝清和是什麽人。

在漆黑山洞裏獨自生活數年,又融入了怨靈的血脈,早就能在黑暗中清清楚楚地看清外物。封越與姜池瞧不見他怯怯的神色,她可看得明明白白。

“唉,不會真有人害怕這種鬼屋吧?明知道是假的也不敢進來,膽子得有多小啊?”

雖然與江月年他們隔著段距離,為了以防萬一,謝清和還是選擇了把聲音壓低:“你說是吧白京?”

白京總覺得這人又在整他。

但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應了聲:“是啊。”

果不其然,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鐘,謝清和就笑盈盈地、不帶絲毫惡意地輕聲開口:“既然這樣,不如你走到最前面領路吧?”

……謝清和你果然是個壞女人!

小狐貍又怕又氣,哪怕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,為了維護自個兒的面子,也只得上前幾步,站在隊伍前頭。

謝清和就跟在他身後。

前方幽暗深遠的道路仿佛永無盡頭,姜池的語氣依舊冰冷淡漠,像一池森幽的湖泊:“這裏太黑,就算大家都在鬼屋裏,隔得遠了,我們還是看不見他們在做什麽。”

“別擔心。”

謝清和微微一笑:“我有辦法。”

除了夜間視物以外,怨靈還帶給了她另外一種力量:那些暗黑色的觸須。

觸須屬於她身體裏的一部分,卻也可以離開身體獨自生存,如果謝清和願意,不但能看見它們周圍場景,也能聽見它們身邊的聲音。

要想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找人,動用觸須無疑是最好的選擇。

謝清和說做就做,很快就驅使著其中一條在通道中悠悠前行。鬼屋限制了游客數量,因此裏面的人數並不多,沒過多久,觸須便暢通無阻地抵達了江月年與秦宴所在的地方。

萬幸,這兩人沒有手牽手走在一起,更沒有摟摟抱抱。

觸須藏在目不可見的墻角,江月年很難發現它的身影。她只當這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出游,笑著向身旁的秦宴搭話:“你不害怕嗎?”

小蠟燭暗黃的光線有些模糊,霧氣般籠罩在少年側臉上,讓原本淩厲的線條漸漸趨於柔和,看上去溫柔得不可思議。

他垂著長睫望她一眼,輕輕搖頭:“不怕。”

他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痛苦得難以忍受的遭遇,久而久之,似乎對世上所有陰暗面的事物都習以為常。

無論是來自人的惡意,還是虛構作品裏奪人性命的鬼怪,對於秦宴來說,全都沒什麽兩樣。

“那你呢?”

他頓了頓,看向身邊的小姑娘時,眼底悄無聲息地劃過一層薄薄的笑:“你不怕?”

他說得輕緩低沈,清越聲線被壓出一點磨砂般的沙啞質地,再加上尾音裏那道掩飾不住的寵溺笑意……

江月年聽得耳根一熱。

“我不怕的。”

她摸了摸耳朵,一本正經地應聲:“因為哥哥工作的關系,我從小就能接觸到很多異常生物——不是吸血鬼或精靈這些類人生物,而是模樣奇奇怪怪,看上去有點嚇人的那種。”

她哥對捕獲高危異生物這件事兒樂此不彼,總會心血來潮地給自家妹妹發來執行任務時的照片。有時心情不錯,甚至會帶著江月年前往收容所,美名其曰“見見世面”。

其實就是想看她被嚇得臉色慘白的模樣。

親生兄妹石錘了。

不過也多虧這樣,江月年才總算練就了一副不小的膽量,什麽恐怖片鬼屋統統不在話下。

畢竟貞子姐姐就算模樣再可怕,也好歹人模人樣,不至於不可名狀到讓人看一眼就san值狂掉。

好可惜,如果他倆都不害怕,心心念念的抱抱和牽手環節就鐵定沒有了。

這個念頭猝不及防地倏然飄進腦海,讓江月年後背一僵,幾乎是觸碰到了火焰似的,趕緊把它從意識裏丟掉。

呸呸呸,她在想些什麽。

雖然在食人鬼之後,她的確與秦宴同學互相表明了心意,但他倆現在畢竟還沒真正在一起,自己居然就已經開始饞人家的身子。

矜持,矜持懂嗎江月年!

“其實這座鬼屋還不錯,道具都挺逼真。”

江月年環視四周,目光依次掃過地上染血的白衣、老舊木架與殘破的壁畫,最終落在墻角一條類似於黑色藤蔓的東西上。

……有點眼熟。

“奇怪,這個是——”

她舉著小蠟燭往前走,秦宴像中世紀的騎士守在她身側,聽江月年自言自語般低聲說:“跟清和的觸須好像。”

作為曾經被那玩意綁住的受害者,她對它再熟悉不過了。

同樣是樹藤般粗細,通體漆黑得見不到其它色澤,就連摸起來的觸感也溫溫軟軟,帶了點熱氣。

她在這邊抓著觸須摸,殊不知另一邊的謝清和本人臉頰一紅,突然之間緊緊握住了跟前白京的手臂。

“嚇死我了你幹幹幹嘛!”

小狐貍毛茸茸的大耳朵當場從頭頂竄出來,面如死灰地瞪她一眼,本想義正言辭地將謝清和訓斥一番,在見到後者面色僵硬、連站立都有點困難的模樣時心頭一軟,語氣弱了許多:“你……你沒事吧?怎麽了?”

他也沒掙開謝清和抓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,任由她握著。

“被她發現了。”

平日溫婉優雅的精靈小姐此時面露潮紅,說話時輕輕喘著氣,仿佛下一秒就會難受得哭出聲來,只有用白京的身體作為支撐,才不至於癱倒在地:“年年在捏……我的觸須。”

觸須是她一處非常敏感的部位。

尤其為了能看清江月年與秦宴相處時的情形,她特意加強了這一根的感官知覺,但凡是被輕輕碰一下,都會癢得發抖。

但她的觸須偏偏不能在這種時候發抖。

它必須佯裝成一根人畜無害的道具藤蔓,一旦暴露那玩意真是觸須,他們跟蹤江月年的事兒想必也會隨之暴露。

她才不想在年年心裏變成個偷窺狂魔。

於是觸須不能跑也不能動,全部難受的感覺全由她一個承受。

江月年的指尖柔軟細膩,按在觸須上時,帶來狂轟濫炸般的劇烈感受。像是有無數根羽毛在癢穴上肆無忌憚地撓,讓謝清和渾身無力,只想用一塊凍豆腐撞死自己。

“千萬要撐住啊謝清和!”

眼看她渾身顫抖不已,喘息的聲音越來越大,白京語調焦急地壓低音量:“別發出聲音,要是讓他倆聽出是你,咱們就全完了。你先忍一忍,年年肯定摸不了多久的。”

呸。

謝清和想,你這笨狐貍說得輕巧,有種自己來試一試。現在她的身體已經癢得麻木,所有感官一並聚攏,居然不再覺得癢,而是針紮般的疼痛。

她聽見江月年說了一聲:“可惜不會動……應該只是道具吧。”

然後是秦宴的聲音:“嗯。”

那個狗男人。

居然也摸了一下她的觸須,還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、跟握麻繩沒什麽兩樣地那種摸。

疼痛翻天覆地。

謝清和兩眼一黑,張開薄唇。

——她只想到自己會忍耐不住叫出聲來,萬萬沒料到,白京居然一把捏在她臉蛋上,用力之大比秦宴還過分。

於是剛到舌尖的聲音在這道刺激下猛地轉了個彎,等她停頓一秒再發聲,已經完全不是正常的痛呼。

而是沙啞得快要破音,根本聽不出謝清和原本的聲線,比起人類的叫喊,更像是……

她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鵝叫。

謝清和:淦。

白!京!狗!賊!

江月年果然聽見這聲無比致命的鵝叫,怔楞著戳了戳秦宴肩膀:“秦宴同學,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?”

相處了這麽久,她還是習慣叫他秦宴同學。

“像鵝叫。”

他皺了皺眉:“應該是鬼屋裏的音效。”

這音效還真夠沒品位。

兩只手都從觸須上挪開,謝清和止不住地大口喘息,臉色卻比之前更紅。

你才是鵝叫!你們全家都是鵝叫!白癡秦宴你和年年徹底沒機會了!

白京憋不住笑,捂著肚子笑了好一會兒,才幸災樂禍地看向她:“我這招夠急中生智吧?不用謝哈!”

他的笑聲還沒停下,就聽見耳畔傳來一陣鎖鏈碰撞的脆響。

在空蕩死寂的空間裏,這種格格不入的聲音便顯得格外詭異。鎖鏈彼此觸碰的頻率斷斷續續,空氣裏回蕩著交織的餘音,每一聲都仿佛浸滿了來自地獄的陰寒,令人毛骨悚然。

那聲音越來越近,也越來越大。

依次經過他的足底、後背與脖頸,最終來到耳膜的位置。

也停在他背後。

白京頭皮發麻,視線所及之處只有謝清和由羞憤漸漸轉向同情的目光。不知道是怎麽想的,或許覺得既然她能如此面無表情地面對,那他也一定可以。

總而言之,小狐貍後知後覺地轉過了頭。

當場見到一張被畫得血肉模糊的臉,張開的血盆大口中白牙森然,正對著他的臉。

不行,他受不了。

擁有狐耳的漂亮少年緩緩張開嘴巴,臉頰一瞬間便失了血色,在他發出哀嚎的前一秒,謝清和如法炮制,一把捏在他腰間。

於是白京被嚇得面無血色,顫抖的舌尖不停晃,經過極為短暫的沈澱時間,終於從嗓子裏發出了——

一聲十分淒厲的馬叫。

謝清和要笑吐了。

不僅因為他,也因為觸須顫顫巍巍地繼續跟在江月年身後時,聽見小姑娘懵懵地說了句:“好奇怪,後面怎麽一群馬在叫?”

一群馬哈哈哈。

她笑得前仰後合,笑到一半,忽然感覺有人從身後點了點自己的肩膀。這人不是姜池就是封越,謝清和覺得這兩人實在有些幼稚,懶洋洋轉過身。

見到一張同樣驚悚駭人的臉。

天地可鑒,她雖然習慣了黑暗環境,但畢竟是個從小生活在山村裏的女孩子,要說這些血肉模糊的鬼怪造型,謝清和那是一個也不熟悉。

她連鬼片都沒怎麽看過。

之前有NPC從白京身後靠過來時,她雖然小小地吃驚了一把,但畢竟有個緩慢接受的心理過程,哪像現在剛一回頭,就見到那張支離破碎的大臉。

不行,她也受不了了。

謝清和拼了命才把尖叫聲咽回喉嚨,只是身體不受控制,條件反射地抓住了跟前最近的人。

再反應過來,自己已經像考拉抱樹一樣,雙手環著白京脖子,雙腿盤在他大腿上。

被嚇破了膽的白京哪管她是誰,見到有人朝自己撲過來,想也沒想便一把將她接下,抱住謝清和後背。

謝清和欲哭無淚:“你你你幹嘛抱我!快松開!”

白京和她抱在一起,哆哆嗦嗦:“是你先的!有種跳下去啊!”

謝清和沒動:“我跳下去?你先松手!是不是害怕啊膽小鬼!”

兩個扮鬼的工作人員哪裏見過這種場面,一時間有些尷尬。封越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好爸爸,頗有些無奈地輕聲解釋:“抱歉抱歉,他們膽子比較小。”

姜池那臭小子眼尾一勾,語氣裏帶了輕飄飄的笑:“體諒一下,好不容易抱在一起了,我們也不好打擾。”

“姜池我警告你!”

謝清和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不抖了:“這不叫抱在一起!”

“對對對。”白京毫不猶豫地附和她,“這叫抱團取暖,屬於偉大的互幫互助友誼!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姜池斜睨他倆一眼,用了模棱兩可的語氣,一雙幽藍瞳孔晦暗不明,閃過幾分戲謔情緒:“我是想起了小說裏的劇情,什麽女主角一害怕就跑到男主懷裏,什麽手拉手肩並肩——那太少兒不宜了。”

這是完全照搬了某人之前的話。

白京覺得自己有被內涵到。

他被哽得無話可說,還沒找好措辭,就聽見近在咫尺的謝清和低低叫了聲:“等等等等。”

她保持著考拉抱樹的姿勢,一動不動持續了大概十幾秒,終於生澀開口:“秦宴他……好像早就發現我的觸須了。”

“秦宴同學,你為什麽一直往墻頂看?”

江月年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只見到一片深沈漆黑。秦宴似乎很輕地笑了一下:“沒什麽,只是想看看鬼屋裏的裝潢布置。”

在他第五次看向那條一直跟著他們的觸須、眼睛裏隱隱露出威脅的神色時,黑色的藤蔓狀物體終於主動消失,沒留下一丁點痕跡。

江月年對此渾然不知,仍然在饒有興趣地對他描述自己曾見過的異常生物:“狼人雖然看起來兇,但其實毛毛很好摸。不過碰到他們手掌時一定要小心,因為爪子非常鋒利,一不留神就會——”

她說到這裏,忽然頓頓停下。

身旁的少年本來就離她很近,突如其來地,秦宴又朝她靠近了一些。

手臂仿佛可以相互碰到,衣物無聲廝磨,然後食指被一股柔軟溫和的觸感陡然纏繞——

秦宴力道很小,近乎於小心翼翼地,用食指勾住了江月年的指節。

他的聲音同樣很輕:“……像這樣嗎?”

這是個完全沒有預兆的動作,惹得江月年心口一跳。

手指彼此勾纏的地方無端發熱,她居然沒有害羞得說不出話,而是輕輕笑了一下:“有區別的。”

江月年頓了頓,她覺得說出下面那句話,需要好好做一下思想準備。

然後女孩在寂靜的空氣裏低聲開口,笑音氤氳於上揚的語調裏,像一把撩人的小勾:“狼人的爪子,頂多只能輕輕碰一下……這只手可不一樣。”

她看不見的是,秦宴終於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,臉頰泛紅地垂下腦袋,悄悄露出一個無比純粹的微笑。

他的手一點點向上,心跳也一點點加快。

最初只是一根纏繞在食指上的指節,而後彼此觸碰的面積越來越大,直至江月年的整個右手都被他全然包裹。

他的手好大。

有點薄繭,摸上去癢癢的,還有點燙。

江月年吸了口氣,抿著唇傻笑。

她終於牽到了秦宴同學的手耶!

她從前都是有賊心沒賊膽,頂多在心裏悄悄想一下,今天碰到他的手,真的好舒服好開心!

鬼屋萬歲!

“可是,”想起鬼屋,江月年故作鎮定地抿了抿唇,“你不是說不害怕嗎?”

“嗯。”

秦宴回答得很幹脆:“我不是因為鬼屋,才想要牽你的手。”

他停了一下,耳根後的紅暈越發明顯,聲音卻是波瀾不驚:“在很久以前,我就想這樣了。”

——與那些亂七八糟的原因都沒關系,他之所以牽她的手,只是因為想要。

因為喜歡。

嗚哇。

心頭上的蜜罐被徹底打翻,甜得她有點懵,江月年也和他一樣低下腦袋。雖然周遭一片漆黑,但她還是有些擔心,不想讓秦宴同學看見自己通紅的臉。

他也太太太會說話了吧。

行走在黑暗裏的小姑娘輕咳一下,努力把話裏的笑意熨平,但後來發現笑聲實在遮掩不住,於是幹脆噗嗤笑出來,擡眸望一眼秦宴:“那你今天應該很開心啰?”

秦宴也笑了,把她的手掌握得更緊:“嗯,開心。”

收到江月年在群裏發送的消息時,家裏的另外四位剛剛走出鬼屋。

白京被嚇得面無血色,宛如幹屍,生無可戀地打開手機,恰好看見群聊裏的新信息。

是江月年發的,回覆他之前在群裏說的那句:去了鬼屋之後記得告訴我們感受哦!

【我們已經離開鬼屋坐在奶茶店裏啦。鬼屋挺好的,布局和驚嚇點都不錯,可惜加了太多稀奇古怪的音效,聽起來怪怪的。】

【真搞不懂店家怎麽想的,我們走到一半就聽到一聲鵝叫,過會兒又來了聲特別響的馬鳴,此起彼伏,跟表演口技似的,特別搞笑。】

【什麽時候也帶你們去聽一聽吧!】

發出鵝叫的謝清和:……

發出馬叫的白京:……

不但被秦宴那臭小子發現後用眼神威脅,居然還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醜聞,這就是跟蹤的報應嗎。

不跟了不跟了,以後誰再悄悄監視他倆誰就是小狗,當一個遵紀守法的社會好公民它不香嗎,非要出門各種作死。

姜池毫不掩飾嘴角的輕笑,纖長五指在手機光線下白皙得接近透明。他打字很快,一轉眼就劈裏啪啦發了一句話,大大咧咧懸掛在聊天群公屏上。

【好啊。謝清和跟白京說,他倆特別想聽聽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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